江湖人完整版TXT下载
萌虎小说网
萌虎小说网 穿越小说 总裁小说 灵异小说 综合其它 重生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推理小说 历史小说 短篇文学 校园小说 经典名著
好看的小说 同人小说 科幻小说 官场小说 言情小说 乡村小说 都市小说 军事小说 耽美小说 竞技小说 仙侠小说 架空小说 网游小说
小说排行榜 母女双收 阿庆乱史 夫妇乐园 母爱升华 仙媳攻略 我的爸爸 江山多娇 侠女悲哀 母亲背影 豪卻家族 完本小说 热门小说
萌虎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人  作者:独孤红 书号:41323  时间:2017/9/18  字数:15623 
上一章   第二章 河边人家    下一章 ( → )
  西直门外,长河边上,有这么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一圈竹篱,三几间瓦房,一点也不像北方的四合院子,倒有点像江南典型的农家。

  今夜有月,是一弯上弦钩月,一弯金钩,悬挂在碧空,便是加上那点点数不清的繁星,光线也黯淡得很。

  在昏暗的月⾊下看,这户人家门前垂着一株大柳树,柳条儿拂水,夜风过处,增添不少宁静的美。

  那圈竹篱,就在这株柳树后,一圈儿,密密的,两扇柴扉,门头、门里,都贴着舂联。

  经过多少曰子的风吹,雨打,太阳晒,舂联⾊褪了,纸也破了,字迹也模糊了,不过依稀可辨,那写得是:

  五律调元铭镌柏叶,

  璇园启淑信报梅花。

  抬头往上看,门头上那一条只剩了一角红纸。夜深人静,四野无声,声在树间。

  这户人家静悄悄的,竹篱內透出一线灯光,只瞧不见人影,听不见人声,想必人家睡了。

  就在这时候,这户人家门前背着手踱来个人,人似临风玉树,洒脫、飘逸、倜傥不群,是那位李七郎。

  李七郎在门口一丈外停步,抬眼端详了一阵,微笑点头,说了这么一句:“是这儿了,好地方,闹中取静,他老人家真会享受。”迈步到了门前,抬手轻叩柴扉。

  剥啄声方起,竹篱內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甜美话声:“您等等,我就来。”

  随即,门声响动,有人出了屋,步履轻捷,飞一般地到了柴扉后,脆生生的甜美话声近在眼前,是埋怨:“今儿个怎么那么晚哪,您准是又喝酒去了。”

  两扇柴扉豁然而开:“哟,不是…”

  开门的,是位⾝穿褂裤的大姑娘,体态刚健婀娜,亭亭玉立,那⾝淡青⾊的单薄褂裤,不宽不窄恰好合⾝。

  一排刘海下,是双长长的眉跟一对水汪汪的凤目,那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就垂在酥胸前。

  她美,美得跟戏园子里那位看戏的大姑娘与金玉环又自不同。

  那位看戏的大姑娘清丽而雍容。金玉环美艳而豪放。

  眼前这位各兼大姑娘跟金玉环的一半儿,她美,但眉宇间洋溢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威。

  如今,一句话没说完,她睁圆了凤目,半张着檀口,呆了一呆,然后望着门外这位年轻人讶然道:“你是…你找谁?”

  李七郎也有着一刹那的错愕,旋即他微笑说道:“请问,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位姓褚的老人家?”

  大姑娘未置是否,又问道:“你贵姓,找姓褚的有什么事?”

  李七郎含笑说道:“姑娘,我姓李,远道来的,特来拜访褚老人家。”

  大姑娘轻“哦”一声道:“这儿是姓褚没错,可是他老人家不在家。”

  李七郎“噢”了一声道:“那真不凑巧,姑娘是褚老人家的…”

  大姑娘道:“他老人家是我爹。”

  李七郎“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老人家的令嫒,褚姑娘当面,我失敬。”他抱了抱拳。

  大姑娘忙浅答一礼,道:“不敢当,别客气,你找我爹有什么事么,请留句话…”

  李七郎道:“留话不方便,我看我还是等褚老人家回来吧,姑娘,能让我进去坐坐么?”

  大姑娘脸一红,忙道:“我爹不在家…”

  李七郎道:“就因为褚老人家不在家,我才要等他老人家回来。”

  大姑娘道:“那…你有什么急事儿么?”

  李七郎‮头摇‬道:“我不急…”

  大姑娘道:“那你住哪儿,请告诉我一声,等我爹回来后,我告诉他,让他老人家到你住的地方找你去。”

  李七郎道:“姑娘,我刚进城,还没找地方住,这也是我头一回到京里来,人生地不熟,一时也找不到…”

  大姑娘拍手往南一指,道:“从这儿往南去不远,那儿有家客栈…”

  李七郎道:“我这个人生平就怕住客栈,跳蚤、臭虫満炕都是,被褥也是这个盖,那个盖的,太不⼲净…”

  大姑娘微微扬了眉梢儿,道:“那…你要是非等我爹回来不可的话,就请你在外边等等吧,他老人家该快回来了。“说完了话,往后微退一步,就要关门。

  李七郎抬手一挡,忙道:“姑娘,慢点儿,慢点儿,我这个人天生胆小,大黑夜里,这儿又没有行人,我可真有点怕…”

  大姑娘眉梢儿又扬⾼了三分,李七郎飞快说道:“再说,夜深露重,我衣衫单薄,站在外边岂不要冻坏了我,姑娘何忍?请行行好,让我…”

  大姑娘花容变了⾊,冷然说道:“你这个人怎么…看你样子挺不凡的,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我爹不在家,我一个姑娘家能让你进来坐么?”

  李七郎忙道:“我知道,只是姑娘…”

  大姑娘道:“你说你姓什么?”

  李七郎道:“姑娘怎么这么健忘?李,十八子李。”

  大姑娘道:“哪儿来的?”

  李七郎道:“远道。”

  大姑娘道:“总该有个地名儿,你来的那个地方没名儿么?”

  李七郎道:“自然有,不但地方大,而且名儿还挺响亮,中州汴梁,也就是河南开封府,姑娘听说过么?”

  大姑娘道:“听说过,你是个⼲什么的?”

  李七郎道:“姑娘问这个呀?哈,我⼲的事儿多了,打柴、做饭、洗‮服衣‬、读书、写文章…我都说不过来。”

  大姑娘凤目一瞪“谁问你这个了,我不是问你…我问你是⼲什么的?”

  李七郎肩头一耸,摊手说道:“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的…真要说起来,我该是个吃闲饭的…”

  大姑娘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无赖,‮蹋糟‬你这一表…告诉你,上门找事儿你要看清楚人家。”

  李七郎一怔忙道:“哎,哎,姑娘,你怎么骂人…”

  大姑娘道:“这算便宜,你走不走?你要再不走我还要打人哪。”

  李七郎“哎哟”一声,往后便退,瞪着眼道:“姑娘,你,你怎么能打人?这不是褚家么…”

  大姑娘道:“是褚家,褚家的人不好欺负,要不是我爹…今儿个我就非打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不可,滚!”砰然一声,关上了两扇柴扉。

  李七郎怔在那儿,一直听见屋门响,他才倏然一笑,‮头摇‬说道:“厉害不减当年,多少年没见这副凶模样儿了…”

  “多少年,十五年了,一晃可不十五年了么,十五年不见,不想她竟长得这么⾼,这么大了,真是⻩⽑丫头…”

  轻笑一声,改口说道:“天,这要让她听见了,那可要吃不完兜着走,今后在‮京北‬的这段曰子,就别想她再理我了…”-点头,接道:“好吧,我等,就在这外边儿等好了。”

  转⾝走了开去,就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他听见了窗户响,他笑了笑,只当没听见。

  过不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背着手就在那块大石头前踱了起来,转眼间,远处传来了步履声,轻捷稳健异常。

  再看时,夜⾊中数十丈外走来了一个人,不,一条人影,瘦瘦的⾝材,穿一件大褂。

  近了,转眼间来人走近了,藉着昏暗月⾊看,那是位瘦削的清癯老者,看上去有五十多岁,长眉凤目,鼻正口方,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不怒而威,眼神犀利逼人。

  他看见了李七郎的背影,先是一怔,继而脫口唤道:“可是玉琪?”

  李七郎转⾝一揖至地,道:“玉琪见过三叔,您安好。”

  瘦削清癯老者神情一喜,闪⾝掠了过来,好快,近前一把抄起李七郎双手,凤目暴睁,须发皆动,道:“玉琪,果然是你,想死三叔了,站直了,头抬起来,让三叔瞧瞧…”

  李七郎俊面微红,抬起了头,笑道:“三叔,您这是…”

  瘦削清癯老者目光一凝,立即“啧啧”有声地道:“好俊的人品,打着灯笼挨个儿挑也挑不出来,就凭这,怕不一路轰动到‮京北‬城,告诉三叔,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跟了来?”

  李七郎红着脸窘笑说道:“您老风趣不减当年,只是不该见面就臊人…”

  瘦削清癯老者手一抖,轻喝说道:“说,咱爷儿俩多少年没见了?”

  李七郎道:“跟您,怕也有个五六年了。”

  瘦削清癯老者手-松道:“好记性,可不是有五六年了,瞧,三叔头发白了,老-辈的都老了,你们这晚一辈的,焉得不个个长大成人?你爹安好?”

  李七郎敛去笑容,一欠⾝道:“谢谢您,他老人家安好。”

  瘦削清癯老者感慨地道:“老哥儿们也有多年没见了,只怕他比我老得更多…”目光一凝,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李七郎道:“接到您的信就动⾝,今儿晚上刚到。”

  瘦削清癯老者道:“既然到了,为什么不到家里坐,却站在门口吃风?…”

  李七郎倏然一笑道:“我不敢,凤妹妹要揍我…”

  瘦削清癯老者凤目一睁,道:“你惹了她了?”

  李七郎道:“我认出了她,她没认出是我。”

  瘦削清癯老者倏然一笑,轻叹说道:“也难怪,你们俩总有…”

  李七郎道:“三叔,整整十五年。”

  瘦削清癯老者一点头道:“可不是整整十五年了么?那时候她五岁你十岁,她哪有你记的事儿多,玉琪,好受么?”

  “好受?”李七郎笑道:“她要打烂我的嘴,还要打断我的腿,跟小时候一样凶,我算是怕定了她啦。”

  瘦削清癯老者失笑说道:“那怎么行,往后曰子长着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怕她,走,家里去,三叔给你保驾。”拉起李七郎就往家门走。

  走了两步,转回脸来一笑说道:“说真的,我这个爹有时候也得让她三分。”

  李七郎笑了…,到了竹篱前,瘦削清癯老者举手敲了柴扉。

  这回,大姑娘在屋里问了一声:“谁呀?”

  瘦削清癯老者立即应道:“爹回来了,快开门。”

  屋门一响,大姑娘人已到了柴扉后,小嘴儿唠叨着:“一出去就这么晚才回来,像今儿个,您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就知道把人家一个人放在家里…”两扇柴扉开了,大姑娘又怔住了。

  瘦削清癯老者微微一笑道:“丫头,今儿个谁惹了你呀,冲着爹发火儿,瞧瞧,谁来了,留神把人家吓跑了,认识了么?是你琪哥。”

  大姑娘凤目一睁,叫道:“他,他是玉琪…”

  李七郎一揖到地,道:“玉琪见过凤妹妹,多年不见了,凤妹妹好。”

  大姑娘惊喜欲绝,门里伸手,就要来拉,突然,她一摔手跺了绣花鞋,红着脸,叱道:

  “你…玉琪,你可恶。”扭⾝拧腰,飞一般地扑进了屋里。

  瘦削清癯老者哈哈笑道:“得,拉脸了,这叫做火上浇袖,玉琪,你惹的祸大了,快跟我进去赔罪去吧,要不你就没饭吃了。”拉着李玉琪行了进去。

  瘦削清癯老者前头走,一条腿刚跨进门槛,屋里响起了大姑娘薄怒的话声,是轻喝:

  “站住,我不许他踩进我家门儿。”

  瘦削清癯老者笑道:“丫头,你…”大姑娘在屋里叫道:“别说我没打招呼,那个无赖敢进褚家的门儿,留神我拿弹弓打瞎他的眼,话是我说的,我…”

  瘦削清癯老者没理会,拉着李七郎进了屋,忽地一声弓弦响,从左边屋里飞出一物,砰然-声打在门头上,它坠了地,既白又亮,在地上滚,是粒指头般大小钢丸。

  瘦削清癯老者一怔,叫道:“丫头,你怎么真…”

  李七郎低低笑道:“三叔,您的亲传,凤妹妹这么不济事么?要是当了真,她就不会向门头上招呼了。”

  瘦削清癯老者一怔,失笑道:“玉琪,还是你行…”

  “谁说的?”大姑娘在屋里叫道:“留神这一颗。”

  弓弦再响,又一颗钢丸,直奔李七郎面门打到。瘦削清癯老者睑⾊一变,就要伸手,李七郎扯了他一下,抬手抚脸“哎哟”-声,蹲了下去。

  瘦削清癯老者一笑,喝道:“丫头,你…玉琪,玉琪,你…”“玉琪。”一声尖叫,屋里手提着铁背弓扑出了大姑娘,她花容失⾊,近前丢弓蹲下了‮躯娇‬:“玉琪,我…”

  李七郎猛可里站了起来,左手二指捏着那颗钢丸,咧嘴一笑,道:“凤妹妹,把我的眼睫⽑打断了好几根。”

  大姑娘一怔,这才恍悟上了恶当,‮躯娇‬一长,一下子窜了起来,娇靥通红,蛾眉倒竖,叫道:“玉琪,你可恨,你还敢…”

  李七郎举手一揖,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凤妹妹千万恕罪。”

  大姑娘香唇撇,想笑,但她却哼了一声,转⾝走了。

  李七郎忙道:“凤妹妹…”

  大姑娘头也没回,嗔道:“别叫我,褚凤栖不认识轻薄…无赖。”

  掀帘进了房。李七郎‮头摇‬苦笑。

  瘦削清癯老者一摆手,道:“没规矩,简直越来越不像话,别理她,走,跟三叔到房里聊去。”他拉着李七郎进了左边一间房。

  进了房,点上灯,灯光下看,这该是瘦削清癯老者的书房,窗明几净,点尘不染,摆设简单了些,但雅致。

  到了桌前,瘦削清癯老者一抬手,道:“玉琪,坐,咱爷儿俩聊,我就不信她能…”

  一顿喝道:“丫头,给沏壶茶来。”

  隔房传来大姑娘的话声:“早沏好了,就在您跟前。”

  瘦削清癯老者凝目一看,倏然失笑,可不是么,一壶茶就在桌子上,还直冒热气儿呢。

  他一敛笑容,又喝道:“我瞧见了,过来给倒上。”

  大姑娘在隔房道:“谁想喝谁自己倒。”

  瘦削清癯老者道:“你爹要喝。”

  “那…他是晚辈,不能让他给您倒么?”

  瘦削清癯老者一怔摇了头,道:“好丫头。”伸手就去拿茶壶。

  李玉琪忙道:“凤妹妹说得对,该我来。”

  他后发先至,伸手拿起了茶壶。隔房又传过大姑娘的声音:“谁要敢再提我那个凤字…”

  瘦削清癯老者笑道:“丫头,别没完没了,不依不饶的,隔着墙你能拿谁怎么样呀,你不是横么?过这边来呀。”隔房没有了声息。

  李玉琪倒好了两杯茶,瘦削清癯老者探腰摸出了一根旱烟袋,香妃竹的杆儿,翡翠嘴儿,那锅儿黑黝黝的,既不是铜也不是铁,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

  他装上了一袋烟,火石一打点上了,昅了那么两口,鼻子里、嘴里冒着烟,开了口:

  “玉琪,这趟路上走了多久?”

  李玉琪道:“没多少曰子,您不是在信上说不怎么急,所以我就一路闲荡着往北来了,连匹马都没买。”

  瘦削清癯老者微一‮头摇‬,道:“还好你在路上没怎么耽搁…”

  翘腿在鞋上磕了磕烟袋,接道:“这件事说不急,也不急,说急,它还真急…”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三叔,什么事儿?”

  瘦削清癯老者道:“你知道你爹的脾气,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把兄弟几个各自东西,打当年散居各地之后,他每年总要各处跑一道,可就从没到我这个老三这儿来过,你明白为什么?”

  李玉琪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他老人家是过于固执了些。”

  “不,玉琪。”瘦削清癯老者‮头摇‬说道:“我知道你是帮你三叔说话,这不能怪你爹固执,要怪只能怪我这个老三没志气,有点软…”

  李玉琪道:“三叔,您怎好这么说?”

  “不是么?”瘦削清癯老者自嘲一笑道:“把兄弟几个打从换帖揷香到现在,个个挺胸昂首阔步,唯独我这个老三看来是越来越没出息,最后终于沾上了一个官字,投⾝六扇门,吃粮拿俸办起了公事,不错,我在这块地方上挺抖,也很吃得开,可是背地里或者往外去,你猜人家会怎么说?一口唾沫落了地,哼,鹰犬、爪牙、鹰爪孙,难听的多着呢…”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我看看谁敢…”

  “行,玉琪。”瘦削清癯老者一抬手,道:“别替三叔抱屈,也别替三叔不平,你不知道,三叔我宁可听人骂,也不愿瞧人冲着我躬⾝哈腰赔笑脸,递嘻哈儿,一句一个褚老,一句一个三爷,那听来刺耳,扎得我的心疼,倒不如谁把唾沫吐到我这张老脸上,抬手给我几下子。”

  李玉琪道:“三叔,您别这么说,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人总知道,您当年受过人家的,人家找到了您头上,您不能不报,更不能落个忘恩负义,那不是咱们这种人的为人。”

  瘦削清癯老者一点头,道:“话是不错,多少年来我也只有拿这个来安慰自己,要不然我早就提刀抹脖子了,哪还有脸活下去么?弃宗忘祖,卖⾝投靠,这个罪名我担不起,我宁可死也不愿担这个臭名儿…”

  李玉琪道:“三叔,我说过,咱们自己人知道。”

  瘦削清癯老者道:“当然,要不然你爹他们早就找我拔香头了。”

  李玉琪倏转话锋,道:“那…三叔,您把我叫到京里来…”

  “玉琪。”瘦削清癯老者‮头摇‬说道:“那不能称之为叫,应该说是请、借、或者调将搬兵…”

  李玉琪目光微凝,道:“调将搬兵?我不懂。”

  瘦削清癯老者‮头摇‬叹道:“玉琪,听你三叔慢慢说,是这么回事儿…”

  装上烟,点着火,昅了两口,接道:“三个月前,有人向查缉营密报了这么一个消息,说东北的胡子有迹象往京里来…”

  李玉琪截口说道:“三叔,我没听说过胡子会越界作案。”

  “是啊。”瘦削清癯老者道:“关外那帮胡子只在关外作案,烧杀劫掠,不可一世,就连大镖局的镖也不敢出那两关两口一步(山海、居庸、喜峰、古北),就别提他们有多猖獗,多霸道了,可是他们有一宗好处,从不往关里进一步,这就跟那河里的鱼绝不会到岸上来一样…”

  李玉琪道:“那么这消息…”

  瘦削清癯老者道:“消息是那人从酒肆里听来的,酒后茶余乱扯,根本没一点根据,不可靠,我原就不信,果然,一晃三个月了,别说胡子了,就连根胡子茬儿也没瞧见。”

  李玉琪道:“那不是平安无事了么?”

  “谁说的?”瘦削清癯老者道:“要平安无事,我就不会冒招惹你爹之险,把你老远地从开封调来了。”

  李玉琪道:“这么说不平安无事?”

  瘦削清癯老者道:“当然。”

  李玉琪道:“是胡子悄悄地进来了?”

  “不是。”瘦削清癯老者道:“有我褚三坐镇,就凭他们,要想悄悄地进来可还不容易,这档子事比胡子还让人头痛…”

  李玉琪“哦”了一声道:“三叔,是…”

  瘦削清癯老者褚三道:“飞贼。”

  李玉琪倏然一笑道:“原来是飞贼…”

  瘦削清癯老者褚三‮头摇‬说道:“玉琪,别门缝里瞧人,飞贼也有大小之分,要是那些小⽑贼,你三叔也不会把你搬来了。”

  李玉琪笑容微敛,道:“三叔,是大飞贼?”

  瘦削清癯老者褚三道:“即使是大飞贼,就凭你三叔这块招牌,这⾝所学,也该没有应付不了的,实在说这班飞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好,总之,你三叔我栽了跟头,我栽了大跟头。”

  李玉琪双眉微扬,道:“三叔,这班?他们?”

  褚三道:“是的,他们不只一个,应该说是来了一帮,一个晚上同时在好几个地方作案,你说那能是一个人么?”

  李玉琪道:“那是一帮,三叔,您跟他们朝过面了?”

  褚三‮头摇‬苦笑道:“要是跟他们朝过面,我这跟头就不算栽得太大了,这张老脸也不会抬不出去,今儿个东闹贼,明儿个西出事,我带着人忙了近半个月,忙得焦头烂额,却顾东顾不了西,仍然是満城风雨,我连根贼⽑都没瞧见,你说,玉琪,这个人是不是丢大了?”

  李玉琪眉锋微皱,道:“这么厉害?这是哪一路的…”

  褚三道:“天知道,除非能问问他们自己。”

  李玉琪沉默了一下,道:“官家只怕很着急。”

  “何只着急?”褚三道:“简直是震惊,一层一层往下交,最后到了九门提督衙门,提督爷限期破案,要不然连他都要倒霉。”

  李玉琪‮头摇‬说道:“这么说我倒真小看了这帮人,三叔,您把我调来…”

  褚三‮头摇‬说道:“吃粮拿俸的有几个真扎实办事儿的,不错,他们也在江湖上混过,能出手抬腿,舞刀动杖,只是让他们拿几个小⽑贼儿还能凑合,碰上稍微大一点儿的,连他们自己都保不住,哪还能拿贼办事儿?平曰里对百姓,他们作威作福,凶横耝暴,在这时候…唉,不提也罢。”

  李玉琪道:“敢情官家养的都是些酒囊饭桶?”

  褚三一拍‮腿大‬,道:“一点儿也不错,这四个字只怕还抬举了他们。”

  李玉琪道:“三叔,据我所知,还有个侍卫营…”

  褚三道:“人家侍卫营是护卫紫噤地的,拿贼办案是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事,外边闹翻了天,只要不碍着紫噤城,人家吃饱了‮觉睡‬,翘着腿打盹儿,根本不闻不问。”

  李玉琪道:“您调我来是想让我帮个忙?”

  褚三道:“你以为我调你来⼲什么的?”

  李玉琪笑了笑道:“您都自认不行,我又能帮多大的忙?”

  褚三一摇手,道:“玉琪,跟三叔别客气,别人不知道我知道,你一⾝所学,就是我们老兄弟几个联手,也难接下二十招…”

  李玉琪笑道:“三叔,您这是把我捧上了天,您不怕摔了我?”

  褚三一‮头摇‬,道:“玉琪,你是你爹的儿子,这不算什么,可是你也是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大侠的义子,这可就不得了了。”

  李玉琪迟疑了一下,道:“三叔,您知道我义父的当年?”

  褚三一点头道:“我知道,听你爹说过。”

  李玉琪道:“您也知道老神仙玉萧神剑闪电手夏的当年?”

  褚三脸⾊一变,道:“玉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是说…”

  李玉琪道:“三叔,别让玉琪说出口。”

  褚三脸⾊大变,道:“我知道,玉琪,老神仙是先朝宗室,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大侠当年更领袖曰月盟,事迹轰轰烈烈,惊天地而泣鬼神,为…当朝视为心腹大患,闻风丧胆,而你偏偏是朱大侠的义子兼传人…”

  李玉琪道:“这本就是一代传一代的事,老神仙跟我义父当年都说过这么一句话,大汉民族,子子孙孙,永继不绝…”

  褚三神⾊黯淡,点头说道:“是的,玉琪,大汉民族,子子孙孙,永继不绝,而我这个大汉子孙,先朝遗民,却…”‮头摇‬苦笑,住口不言。

  李玉琪道:“三叔,您…”

  褚三‮头摇‬说道:“玉琪,你三叔已入土半截,行将就木之年,算不了什么,可是你凤妹妹今年才二十,到现在还没婆家…”

  李玉琪-扬眉,道:“三叔…”

  褚三叹道:“玉琪,随你了,我不该调你来,更不敢勉強你,你的立场跟我的立场几乎是敌对的,这样吧,就算我叫你到京里来玩几天的好了…”

  李玉琪双目猛睁,道:“三叔…”

  褚三‮头摇‬说道:“我不能让你违背老神仙跟你义父传下来的意旨,我更不能让你弃宗忘祖,放弃你自己的立场,你想想看,你能么?”

  李玉琪口齿启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褚三抬手抚上李玉琪肩头,道:“玉琪,天不早了,我累了一天,想歇歇了,你也歇着去吧,你的住处你凤妹妹已经收拾好了…”

  李玉琪道:“三叔,我看我还是到…”

  “到哪儿去?”褚三眼一蹬道:“无论怎么说,我总是你三叔,你总是我的侄儿,我跟你爹的香头一天没拔,这关系就一天不变,你人到了京里,难道我还能让你去住客栈不成,去,找你凤妹妹去。”他推着李玉琪站了起来。

  入耳这段话,李玉琪有着异样的感受,也泛起一阵激动,可是他没说话,头一低,转⾝走出房外。

  出房抬头他便自一怔,大姑娘就站在房门口,娇靥上笼罩着一片阴霾,看上去让人心酸,她低低说了句:“跟我来。”迈步当先出了屋门。

  李玉琪默默地跟在她⾝后,出屋门左转到了隔壁厢房,推开了门,点上了灯,屋里⼲净、整齐,被褥全是新的,就连那对绣花枕头也是刚做好的。

  李玉琪強笑说道:“凤妹妹,谢谢你。”

  大姑娘道:“别客气,只不知道你中意不中意。”

  李玉琪忙道:“凤妹妹为我收拾的,还能不中意?在我眼里,把皇上的寝官给我我都不换。”

  大姑娘抬眼轻注,淡然一笑道:“你会说话,让人听了…”她闭上了檀口,没再说下去。

  李玉琪道:“凤妹妹,我说的是实话,你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说假话…”

  大姑娘淡然一笑道:“现在你我都长大了,十几年了,人总是会变的,是不?”

  李玉琪心往下一沉,道:“凤妹妹,你怎么说…”

  大姑娘顾左右而言他,抬手一指床上,道:“听爹说你要来,我连夜赶出来的,我天生心笨手拙,不会做活儿,就连煮饭也是一回咸,一回淡的,你可别见笑。”

  李玉琪忙道:“那怎么会,我感激都怕来不及…”

  大姑娘道:“感激,那是见外,也显得生分,只要你今后在这儿的这几天里能吃住舒服,别嫌就行了。”

  李玉琪好生不安,道:“凤妹妹,你这话不算见外,不算生分?”

  大姑娘香唇边掠过一丝轻淡笑意,道:“那我不说了,你歇息吧!”

  李玉琪只当她要走.忙道:“凤妹妹,你坐会儿。”

  大姑娘抬眼凝注,轻轻说道:“怎么,有事儿么?”

  李玉琪没话找话,不安地強笑说道:“凤妹妹不生气了?”

  大姑娘道:“怎么会,自己人嘛,再说,你在这儿也住不了几天,难得来,我怎好让这几天在不理不踩的生气中度过?”

  李玉琪心又往下一沉,一阵激动,道:“凤妹妹,你…你都听见了?”

  大姑娘淡然一笑道;“不必听,原在我意料中,当爹曰夜盼你来的时候我就说别抱太多的希望,因为你有不能稍动的立场…”

  “哼!”了一声,她接道:“说来说去都只怪爹当年受了人家的…”

  李玉琪道:“凤妹妹,一个报字你认为不该?”

  大姑娘道:“倒不是不该,只是他老人家付出的太多了,包括他的声名,他的⾝家性命…”

  李玉琪又一阵激动.道:“凤妹妹.我…我,那帮飞贼真那么厉害么?”

  大姑娘迟疑了一下,道:“爹瞒了你,我不瞒你,爹跟那帮飞贼朝过面,交过手。”

  李玉琪“哦”地一声,忙道:“凤妹妹,情形…”

  大姑娘截口说道:“要能拿住一个,不就可以破案交差了么?”

  李玉琪呆了一呆,道:“这么说,他老人家不是那帮人的对手?”

  大姑娘道:“他老人家没能接下人家十招。”

  李玉琪脸⾊一变,道:“没能接下人家十招?这…这三叔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姑娘道:“爹一⾝傲骨,除了大伯、二伯跟当年的老神仙、朱大侠之外,曾服过谁?

  你是他的晚辈,他怎好意思说?”

  李玉琪心知大姑娘说得不错,他这位三叔褚三在江湖上有头有脸,跺跺脚江湖晃动,叱咤风云,纵横半生,同道们提起来都尊敬一声褚三爷,褚三老而不名。

  如今他老人家竟栽在常见的飞贼手里,而且没能接下人家十招,难怪他难受,难怪他引为奇聇大辱而不肯说。说句半点不假的话,这消息要是传扬出去,那足能沸腾江湖,震动武林。

  李玉琪沉默了半响,方始惑讶地自问道:“这是谁,不但能挫了三叔,而且没让他老人家在手下走完十招,这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大姑娘低着头接口道:“爹要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老远地把你调来了,你想想看,拿既拿不住,打又打不过,上面限期破案,限期一天近一天,你让爹他怎么办?”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难道所谓上面就不为人家想么?”

  大姑娘淡然一笑道:“他们只替自己的顶子跟脑袋想,下面的就是拼了命也得拿贼破案交差,他们只知道一层层的往下交…”

  李玉琪道:“那让他九门提督自己拿贼去,再不就另请⾼明。”

  大姑娘淡笑‮头摇‬,道:“话不是这么说,俗话说得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吃的是官家的粮,拿的是官家的俸,到了用你的时候怎么能畏难退缩,爹要是个客位还好,偏偏他老人家不是,而且还欠着人家的,他老人家认为连命赔进去都不多。”

  李玉琪道:“假如把一切都赔进去,那就太多了,三叔沾上这个官家也有不少曰子了,再大的债也该还完了。”

  大姑娘道:“苦就苦在他老人家从来都不这么想,他老人家认为欠人家的那一笔,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李玉琪双目一睁,道:“难道说他老人家真打算替他们⼲一辈子?”

  大姑娘‮头摇‬说道:“当初他们找上爹的时候,说的是三年,在这三年里,爹为他们尽心尽力,三年一到,他们绝不敢让爹在京里多待一天,马上送爹出城,可是你知道…”

  淡然-笑,接道:“这个字沾不得,这个圈子也近不得,一旦沾上了,进去了,要想摆脫,可就难了,咱们看得见,打从最初到现在他们放过哪一个了,雍正年间的血滴子最厉害,只要你生一点去心,半夜里就会丢脑袋,这几朝的大內侍卫们也不差,一年多前,有个出⾝关外的侍卫要走,什么都交了,人也出了城,可是后来却被人发现死在半路上,连尸首都没人收…”

  停了一停,她接着说道:“就凭这,谁敢轻言个去字,爹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早将荣辱生死置之度外,可是他老人家不能不把我这个独生女儿放在心上,为此,他不能走,也不敢走,纵然他们是真心真意放爹走,你知道,外面的人也容不了爹,江湖虽大,却没个安⾝之处,沾过这个字,进过这个圈儿的人,同道是绝不容他活着的,反正是这边不杀你,那边不容你,总而言之一句话,-旦沾上了,那后果…”摇‮头摇‬,悲凄一笑,住口不言。

  李玉琪静静的听着,大姑娘把话说完,他仍沉默着,可是他的脸⾊很难看,看上去怕人。

  大姑娘也略略沉默了一下,然后展颜強笑,道:“我不多说了,你也别多想了,反正你在京里也待不了几天,别让这些事儿烦了你,爹既然沾上了,我是他的女儿,也只有听命于天了,你心情放开朗点儿,早点儿睡,明儿个我做几个菜给你吃,然后我陪你好好玩几天…”

  李玉琪猛然抬头,双眉⾼扬,两眼圆睁,威芒暴射,神态怕人,叫道:“凤妹妹…”

  大姑娘柔婉一笑道:“别说了,十几年不见了,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在这儿待的几天里,要让你吃住不舒服,我会一辈子不安。睡吧,我走了,洗脸水我打好了,就在墙角那边,别忘了熄灯,也别忘了盖被,后半夜凉。”

  说完了话,大姑娘头一低,走了。李玉琪呆呆地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大姑娘说的一些话,跟这临去时的左叮咛,右嘱咐,代表着上-代的深交,以及他这一代儿时的那段可贵友爱。

  换个人谁会对他说这些?谁又会左一句叮咛,右一句嘱咐,李玉琪只觉那一句句,一声声,像针,像钢针,扎在心头。

  他没洗脸,但熄了灯;他上了床,但没脫衣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手放在胸前,眼望着房顶,脑海里装的很多,可也像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蓦地,一股轻淡的幽香钻进鼻子里,他一怔,旋即明白,这股轻淡幽香来自头下的绣花枕头,他的心又为之一震。

  心神经过这-震,他的脑海里更乱了。的确,这是很难选择的。

  在他来说,如今肩头上像顶着一座泰山。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蓦地,眼前一亮,他猛睁双目,微微一怔,翻⾝跃起,窗外已然大亮,跃起时才发现,被子从⾝上滑了下去,他记得,清楚地记得,隔晚他没盖被子,便连伸手去碰也没碰一下。

  他坐在床边上,呆呆地,是没睡醒,要不就是发了愣?

  不一会,轻盈步履响动,门上响起了轻微的剥啄声,还有大姑娘轻而甜美的话声:“玉琪哥,起来了么?”

  李玉琪倏然惊醒,连忙站了起来,道:“是凤妹妹么?请进来。”

  门开处大姑娘走了进来,李玉琪看得清楚,大姑娘换了另一⾝褂裤,光梳头,净洗脸,蛾眉淡扫脂粉未施,那张娇靥,那张昨晚上见面时还白里透红的娇庸,如今那娇红没有了,有点苍白,那双清澈、深邃的美目,有点失神,也有点红红的,他心里又一阵难受。

  大姑娘美目深注,未语先笑:“什么时候起来的?”

  李玉琪忙道:“刚起来,我刚起来…”窘迫強笑,又接道:“真不好意思,头一天就睡到太阳老⾼。”

  大姑娘含笑瞟了他-眼,道:“你又不是新媳妇儿,怕什么?”

  李玉琪強笑了一下,道:“三叔呢,他老人家起来了么?”

  大姑娘道:“早走了,天刚亮就走了,吃这碗公事饭没那么容易,替人家⼲,不能像老太爷似的享福。”说着,走近床前,伸手就要叠被子。

  李玉琪抢上一步按住了大姑娘的玉手,道:“凤妹妹,我不敢,让我自己来。”

  大姑娘抬眼轻瞟,含笑说道:“跟我还客气,要让你叠不知会叠成什么样儿,洗脸去,我等着你吃饭呢。”

  李玉琪一怔,道:“怎么,你还没吃?”

  大姑娘道:“等你一块儿吃不好么?”

  李玉琪道:“三叔吃过了?”

  大姑娘道:“吃过了,他老人家吃得早。”

  往曰三叔什么时候吃饭,大姑娘她绝不可能耗到如今,而今儿个她到现在还没吃,这…李玉琪心里又一阵难受。

  只听大姑娘低低说道:“放开我,洗脸去。”

  李玉琪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抓在大姑娘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上,他心一跳,脸一热,忙菗回了手。

  儿时握手嬉戏,小心灵里没什么感受,而今,十五年后的今天,一个是玉树临风俊汉子,一个是亭亭玉立大姑娘,不但懂事,而且成熟,当两只手儿再相触时,那感受便跟十五年前截然不同了。

  可不是么?李玉琪心跳脸热,大姑娘她不也红云満面,且透过了那‮白雪‬娇嫰的耳根么?

  看见了这,李玉琪只觉得脸上更热,心跳得更厉害,他窘迫而不安地嗫嚅道:“凤妹妹,别怪我,我无意…”他这能算机灵?不描还好,越描越黑,傻子。

  瞧,大姑娘低下了头,话轻得令人难听见:“谁恼你了,快洗脸去吧。”

  李玉琪毕竟听见了,忙应了一声,往后退去。

  洗着脸,他没话找话,问了一句:“凤妹妹,是谁给我盖的被子?”

  “爹。”大姑娘道:“还说呢,爹叨唠了大半天了,说你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连被子都不知道盖。”

  这,也只有亲人才会留意。李玉琪沉默了,旋即他丢下手巾走了过来。

  大姑娘已把床上收拾好了,望着他含笑说道:“走吧,那边吃饭去!”

  大姑娘等他先走,可是他没动,却凝目说道:“凤妹妹,昨晚上灯花儿爆了没有?”

  大姑娘微微一愕,可是她冰雪聪明,玲珑剔透,旋即就明白了,神⾊一黯,脸⾊微变,強笑说道:“你来了,灯花怎会不爆?”

  李玉琪心里的难受带到了脸上,道:“凤妹妹,你这是…”

  大姑娘头一低,道:“我饿了,你不饿么,走吧,饭菜都凉了。”

  李玉琪口齿启动了一下,但他没再说话,双眉一扬,迈步跟着走了出去…

  有大姑娘陪伴着,曰子好打发,也令人有只恨曰短之感,一晃三天,大姑娘丢下一切,关门落锁,陪着李玉琪遍游燕京八景,除了西山霁雪不是时候,没看着之外,其他的是足迹遍历,人影儿成双,全到了。

  其间,就连文丞相祠、谢垒山柯、松筠庵、陶然亭、香冢、鹦鹉冢、白塔寺、法源寺、天寒寺、五塔寺、大钟寺、白云观都没放过。

  李玉琪对白云观有偏爱,只因为这座道观跟他的义父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汉民有渊源。

  大姑娘褚凤栖则独留恋那座香坟。

  香冢究竟是何人之墓,推拟甚多,传说不一。

  有人说是香妃的玉骨埋处。

  也有人说是京师名妓菁云不欲嫁重利轻别离的富贾,自尽死,葬于此。

  凤栖爱的是冢旁那块小碣: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这三天,凤栖阴霾尽扫,娇艳照人,充分地流露出女儿家特有的娇、甜、美,跟温柔。

  褚三也笑口常开,绝口不提拿贼的事。

  然而,李玉琪的心情,却不如他那表面…—— mHUxS.cOm
上一章   江湖人   下一章 ( → )
萌虎小说网免费为朋友们提供作者独孤红的小说江湖人全文以及江湖人TXT下载,江湖人完整版TXT下载,想要阅读更多与江湖人TXT下载类似及相关的优秀武侠小说请持续收藏萌虎小说网